易楠傻傻的看了程潇半天，最后走近两步，不由分说将金牌挂在了她脖子上，又把户口本也塞在她手里，认真又固执地说：“都是你的。”

时隔七年，程潇再次戴上了这枚金牌，这枚承载她青春岁月的礼物，这枚见证了她短暂初恋的信物，跟她无比贴合，在胸前熠熠发着光。

“易楠，你说我真的可以……做回以前的我吗？”程潇摸着沉甸甸的金牌，声音轻的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。

“潇潇永远是第一名。”

易楠抱住了程潇，浓浓的酒气包裹着，他虽然说着醉话，却是他内心一直坚持对她的信任和期待。

“得了吧，”程潇吸吸鼻子，眼眶泛着红，挽起一抹笑，“我怎么可能永远第一，你把我想的太好了。”

易楠跟个孩子一样拉着程潇往外走，他将她按在沙发上，接着走到电视前，熟练的在电视柜里倒腾了一会。

好几年前的录像，现在看来一样清晰。程潇看着七年前那个穿着红色护具的自己，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易楠依旧站在电视柜前，他伸手摸了摸屏幕上正在比赛的程潇，忽然傻乎乎的抱着电视撅嘴亲了一下。

程潇本来还在感伤，被他这么猥琐一亲，一下笑了出来：“喂，你平时不会都这么亲我吧？”

易楠不理她，他看到视频里的小程潇趴在地上，伸手在屏幕上摸了摸，怜惜又心疼的说：“不痛不痛，哥哥摸摸。”

“傻子。”

程潇看看易楠，又看看手里的户口本，长叹了口气，这傻子看来是非常喜欢她了，她要是轻易放弃，岂不是愧对了他的一腔付出和情谊？她摸了摸脖子里的金牌，终于下定了决心。不管别人怎么说，不管别人怎么看，只要她愿意，只要他相信，一切都还有可能。

嗡嗡嗡的闹钟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易楠，他伸手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嗡嗡作响的东西，随手按了一下，结果没过一分钟，那东西又开始嗡嗡叫起来了。

“起床啦！”

响亮愉快的声音响彻在耳边，易楠揉揉发沉的脑袋，勉强睁开了眼。程潇笑眯眯俯视着易楠，伸出五指跟他打招呼：“早上好啊，易律师。”

易楠这才迷糊想起昨晚的事，他呆愣了几秒，第一句就是：“我昨晚，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吧？”

“有，”程潇刚跑完步回来，现在精神正好，伸手在他脸上一顿搓，得意地说，“你昨晚说你爱我，说了五百二十遍！”

易楠拨开她的手，尴尬地问：“还有吗？”

程潇指指床头柜，那里搁着一本户口本。易楠脑子当机几秒，不敢置信地问：“我不会跟你……”

程潇截住了他的话：“你让我买房不要忘记你，非要把户口本塞给我，让我写上你的名字。”

易楠听到这个答案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，虽然他是很想，可他不希望是自己酒后给她承诺，那样实在太轻率，也太不真诚了。

程潇一早上都心情甚好，不仅给易楠做了早饭，还体贴的帮他搭配衣服。易楠被她热情主动的行为搞得心里惶惶，总觉得她还有什么事没告诉自己。

上班路上他还是没忍住，一面开车一面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：“你今天好像很开心啊？”

“有吗？”程潇倚着车窗，越看易楠越喜欢。她当年的眼光怎么就那么好呢，一挑就挑个又帅又痴情的。

“啊，对了，”程潇想起来个事，调整了下坐姿说，“我妈三十年，我这周要回道馆，不能陪你了。”

“我跟你一起……”

“不行，我爸说了，你要是去，打到你回不来宁市。”

易楠面皮一抽，这未来老丈人这么暴力，他是不是得找家道馆练好，他还不想第一次登门拜访就有去无回。

程潇却另有打算，这次回去，她不仅是看妈妈，还要去弥补那未完成的梦。这事她想暂时对易楠保密，她希望他看到的赛场上最闪亮的自己，那些痛苦煎熬的，她自己品尝就可以了。

周六易楠送程潇去了车站，他站在候车棚嘱咐程潇，到家第一件事记得给他打电话。程潇满口答应，接过他手里大包小包，无奈地说：“不是，我不就回家一趟，你给我准备这么多东西干嘛？我都不好拎。”

“你要是不好拎，我送你……”

“不要不要！我可以！”程潇咬牙退后两步，手臂上挂着的东西摇摇晃晃，让她看起来像只笨拙的企鹅。

“我走了啊！”程潇已经没有手跟易楠说再见了，只能撅嘴对着空气给他亲了一个，“哥哥再见。”

程潇上了大巴，隔着车窗看到易楠还站在原地，阳光倾泻在他身上，他仿佛镀了一层金色。程潇伸出手，指尖细致描绘着他的轮廓，嘴角浮了淡淡笑意：“等我啊……小易同学。”

坞镇离宁市四十来分钟的路程，程潇不过眯了一觉，一睁眼已经到了。她伸了个懒腰，隔着车窗远远看见几个小白点，她揉揉眼睛，仔细一看，道馆里的那几个萝卜头孩子穿着道服排成一排，举着条手写横幅，上面是用墨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。

欢迎师姐回家。

程潇一下乐了，拍了照发朋友圈，发了个得意的小表情。很快易楠发消息来，问她是不是到了。

“到了，看见我的排面没！”

“看见了，师姐的师写错了。”

程潇立刻扒着窗户定睛一看，果然写错了，这群小蠢蛋，说了多少遍练功也不要忘记好好上学写字，看来平时都偷懒了是吧！

易楠颇有心机，他问清了道馆有多少人，各自的爱好习性，准备了不一样的礼物，一个个做好了标签。程潇回道馆第一件事就是发礼物，每发一个孩子就要说一句：“这是你姐夫买的，下次来不许打他听见没有！”

轮到师兄师姐或是长辈，她就换了说法：“这是易楠小小心意，下次他本人来，一定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。”

程中宇知道程潇回来，嘴上说不在意，却一早的去镇上溜了一圈，剁了最新鲜肋排，买了几斤龙虾。程潇捧着礼物去找沈师傅，还没进厨房就闻到麻辣小龙虾的味道。

“沈师傅，今天吃小龙虾啊？”程潇踏进厨房，看见程中宇也在，缩了缩脖子喊了声“爸”。

“回来了？”程中宇朝她身后看了看，没看见那姓易的，很是满意的点头，“看来你还是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。”

能不放在心上吗，都要打死他了……程潇暗自腹诽，对挥铲的沈师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，举起礼物说：“师傅，看我给你带什么了！”

“易楠知道您喜欢研究菜谱，特地给您手抄了一本古菜谱，又听说您喜欢喝茶，这顶好的毛尖，他爸他都没给，专让我给您带，”程潇吧啦吧啦讲了一通，最后不忘加上一句，“下次他来，您可千万给他煮顿好吃的，补补身体。”

沈师傅生的粗旷，却是个最雅致的，他用毛巾擦擦头上的汗，开始夸起易楠来：“好好好，这小子，虽然见过一面，我到现在也记得，是个好孩子！”

“你放心，他要是来了，想吃什么沈师傅都给他做！”

程中宇面上不屑这套伎俩，却暗自拿易楠和蒋晨做了比较。说到送礼，可见两人不同。蒋晨为人圆滑，八面玲珑却是个不走心的，送礼只求贵，而易楠单送沈师傅的礼，就可以看出他实实在在花了心思，难得诚。

这么一比，程中宇有些期待易楠给他送了什么。他清清嗓子，背过手故作批评道：“不让他来，他倒送礼收买人心，浮夸、虚势！”

程潇就知道她爸不会有好话，撇撇嘴说：“他还给您备了礼呢，您要是看不上，我就带回去还他好了。”

“带回去！谁要他的礼！”程中宇被戳中了心思，有些恼羞成怒。

沈师傅忙放下手中的汤勺，拍着老朋友的肩劝道：“丫头给你辛辛苦苦带回来的，你再不喜欢也得看上一眼吧，老程，咱是长辈，总不能让小辈下不来台吧。”

程潇见程中宇板着脸不说话，知道他是默许了，赶紧把包里的相册递了过去。

“妈的照片不是有几张糊了吗，他找人修补了一下，”说起这个程潇也很感动，“他说做的不好，希望您别生气。”

生气？程中宇翻着亡妻一张张清晰动人的相片，内心感慨不已，半晌才说：“替我谢谢他。”

程潇立刻拿手机拨了易楠电话，打开扬声器，特别大声地说：“易律师，我爸收到了你的礼物非常感动，叫我谢谢你呢！”

“你这丫头！”程中宇收起相册，随手抄起一根擀面杖，作势要打。程潇吓得逃了两步，对着电话吼道：“我要是挨揍了，回家我找你啊！”

“你要是挨揍了，回来我让你打。”

“哎呀哎呀不开玩笑，我爸来真的啊！”程潇避无可避，瞄到几个小师弟过来，立刻大叫道，“快快快，沈师傅煮了小龙虾，先到先得，晚来没有！”

小师弟一听有龙虾，立刻一股脑往厨房跑，程潇眼看她爸打不着，不禁得意起来，对着电话说：“多亏我机智，我爸又没打着我。”

易楠在电话那头一阵闷笑，过了会说：“笨蛋，你再高兴一会，小龙虾可真一个都吃不着了。”

晚上程潇睡在自己的小房间，她虽然不在家，这里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。大概是离开久了有点认床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，便起床想去院子里坐坐。

程中宇借着月光，正细细翻着那本相册，相片上的人婉约清秀，一如当年初遇模样。他给自己倒了杯酒，自言自语道：“她虽然长得像你，可性子一点也不似你，真不知是谁教的。”

程潇看见程中宇一个人喝酒，立刻回屋拿了杯子，走到石桌旁，嬉皮笑脸说：“程师傅，吃独食会长胖，喝独酒也是，快给我来一杯。”

程中宇盖住酒瓶不让她碰：“小孩子家家的，喝什么酒。”

“爸，我都快奔三了，还小孩子啊？”程潇一脸无奈，坐下叹了口气说，“也就你把我当孩子了。”

“在我眼中，你永远是个小丫头片子，”程中宇说着，还是心软给她倒了一指甲盖的量，“少喝点，年纪轻轻别把身体喝坏了。”

“哪能啊，爸。”

程潇端起杯子抿了一口，辛辣的白酒一下窜入喉咙，她眯了眯眼，忽然想起易楠，傻笑着回忆起来：“前两天易楠给我赔罪，整整喝了八杯，醉的跟傻子一样呢。”

“赔罪？”程中宇一下提高了嗓门，“他欺负你了？！”

程潇连忙摆手，替易楠澄清：“没有没有，他把我当宝一样，怎么敢欺负我。”